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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沉默片刻没有等来路明非的回答，他想了想，开口问道：“你真的认为夏弥很好？”
“嗯。”路明非点头。
“给我一个理由。”
接受治疗的大部分时间里楚子航与夏弥几乎没有交流，轻微触碰都会为过载的哨兵带来痛感，楚子航需要和所有的人、物保持距离，他们之间更多都是夏弥在说话，为他带来学院里的消息，包括这次任务之后的收尾工作。他不明白，为什么路明非认定自己选择夏弥。
路明非看了一眼金雕，说：“她的精神体能够被你的认可。”
楚子航说：“你的也能。”
路明非继续说：“她可以进入你的精神图景。”
楚子航不置可否：“你也可以。”
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开口：“她能对你进行疏导。”
“你……”
“我不能。”赶在楚子航开口前路明非抢着回答，他看向楚子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楚子航不说话了，同样看着路明非。
一瞬间安静。
海浪声落了又起，雨还在下，路明非站在这里无能为力，水珠顺着刘海往下滴，他狼狈地低下头错开那道目光，抹去脸上的水，小声说：“对不起。”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楚子航觉得自己真过分，让路明非委屈还要说对不起。
他叹气，对路明非认真道：“她不能。只有你可以。”夏弥能做到的只有暂缓一个注定无法挽回结局，这一点校方，医院还有楚子航都心知肚明。
路明非猛地抬起了头，眼眶一红，虽然不想承认，他心里嘀咕，哨兵和向导还真他妈是风雨同舟，不管你愿不愿意。
这句话乍听起来挺浪漫，可是仔细一品才发觉残忍。楚子航无法被治愈，他只能在忽高忽低的数据上等待着最终结果，唯一能够治疗他的人已经失去了治疗的能力，他在拼尽全力履行一个无法达成的承诺。
“不要钻牛角尖，路明非。”楚子航笑了起来，鎏金眼眸闪烁着温柔，他轻轻把额头抵在路明非的额头上，疼痛的同时还有一丝柔和缓缓流淌，浇灭了叫嚣着的烦躁。
“从你入学来第一天起我就很开心了，是那种‘遇见你真好’的开心，不因为你是向导，你的等级，你的能力。”
“假如你变成了普通人，那么我们就都是普通人。”
“你都没有放弃我，我又怎么能放弃你呢？”
楚子航的世界里有一场大雨。
高架桥的大雨淋湿了他整个人生，在那个漆黑的夜晚，他失去了父亲，雨水冲刷着带走生命里的温度，徒留寒冷与湿意淹没月亮。
后来他觉醒，大海翻滚着咆哮，永无休止的暴雨从噩梦里渗透进入他的精神图景，闪电与怒雷你方唱罢我登场张牙舞爪地来宣誓主权。楚子航从不畏惧风暴，任由自己被大雨浇透，金雕在电闪雷鸣之间穿梭一往无前，哪怕这种恶劣的环境使得他一个人支撑了太久，黑云压城，早就疲惫不堪的精神状态愈发糟糕。
直到他遇见路明非。漫长无光的世界已经太久，对于他来说，所需要在意的东西并不多，努力考入大学前的意义不过更多了解楚天骄相关，如果在那之后还有什么是他愿意感恩的，大概是他选择了卡塞尔——让他等来了路明非，能够自由一日上与恺撒共同伸出手，哪怕仅仅是寻找一个理由能够照拂他。苏茜很早就建议楚子航试一试与等级更高的路明非结合，也许能够更好治疗他的感官过载，他拒绝了这个提议，楚子航忽然想起来在仕兰中学那个没有伞就冲进雨里的衰仔，终于明白他不想要那个人再被淋湿。
可是楚子航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路明非直接撕破了十多年的雨水天气——在他将要被压垮的临界点，他放弃有人能够走进无止尽大雨，会有一棵通天巨树顶天而立，这里没有土壤没有阳光没有生机，树木却扎根于漂泊无定的大海。金色磅礴照进来的那一刻，风暴中挣扎太久的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看到了光。
那是近乎救赎的温暖，弥合修补了天上漏水的大洞，连带着那个用来放置喜欢的人的地方一并填满了。
于是他如此坚定地挡在路明非前面，共鸣炸弹也好，真正黑王也好，假的实验体也好，楚子航是一定要保护好路明非的。炸弹爆发出强烈精神干扰，瞬间切断他们联系，楚子航的精神图景剧烈震动，云层塌方，海水四分五裂干涸，通天巨树拦腰折断，迅速枯瘦衰败，原本的风和日丽重新波涛汹涌，一切都近乎覆灭，他感觉到自己的向导巨大悲恸，牵连到神经里，动一下都跟着疼，他们精神力流水般外泄……那个时候楚子航是放弃的，好不容易栖息的金雕不愿意再度展翅于风雨交加，他麻木地看着路明非眼泪鼻涕狂飙，无法辨认出他说什么，神经的每一处都在钝痛，楚子航再次任由自己降落。要是可以，和路明非一起做普通人也没有关系，他想。
从一开始，他也只是想举起一把伞。做普通人有什么关系。
然而大海仍旧在翻滚，巨树留下的残骸像是连结着每一寸分/裂开的大海，固执地不允许它们崩溃，他在一片白茫茫的空白里花费了很多时间，才辨认出来路明非对他说的是“不要死”。
近距离受到的强烈精神干扰近乎是毁灭性打击，起先夏弥认定楚子航会失感，可等到路明非已经变成普通病人能摸到病房楚子航门口了，电脑上他的数值还在过山车。早已千疮百孔的精神状态不是谁都能搞定的，夏弥费了很大力气才让楚子航清醒。
她说，今天路明非来看你了，就站在你的病房外面，你感受到他了吗？
你感受到他了吗？
即便他已经失感，哪怕你也在不断的失感，可是你的向导就在一墙之隔的门外，咫尺距离，你感受到了吗？
龙血不断强化愈合伤口，早就应该消失殆尽的巨树不肯走，坠入无边混沌的人终于回应了这个请求。
原来他们都站在各自的乌云下，想为对方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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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没有存稿了_(√ ζ ε:)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