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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味刺鼻，属于白天的太阳过于晃眼，路明非只能眯起眼睛，左臂迟钝地感知到针尖刺痛，整个人就像常年不运动结果被拉出去跑了一千米后垮掉的酸痛，身上各种擦伤也开始发作。他平日里瘫习惯了，在感觉到身体酸困索性放弃挣扎，宛若咸鱼躺在床上，等着周围人发现他醒了。
“既然醒了就别装作半死不活。”他听到师姐说话，转念一想诺诺有任务跑出去好久，这会儿肯定不是她。
“你只是吃了几斤土，病例上没写声带受损和听力下降。”还是诺诺的声音。
路明非反应了两秒，才发现真的是诺诺在跟自己说话，匆匆忙想坐起来，就因身体疼痛嗷嗷叫着躺了下去。
“龙血能帮你恢复成这样已经很可以了，剩下全是你不锻炼造的孽。”
“师姐？”路明非出声才发现自己说话都走了调儿，急忙咳嗽两声，“你任务结束了？”
“没有。”诺诺削好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恺撒那边实在走不开，我作为代表回来探望一下我们共同的小弟，你感觉怎么样？”
谁也没提到旁边的精神检测仪，屏幕里意识波动每一次跳动都在趋于平缓， S级向导是趋近于无限大的绝对值，三天来始终在下降，路明非每天都在失感，他从S级跌落到A级，现在已经和芬格尔平起平坐了。
“感觉我躺在云里，脑袋里塞满了棉花。”路明非如实回答，精神力不断枯竭不痛不痒，他的触觉与感官，包括认知世界的方式都在萎缩，“你体检的时候一定被抽过血，我就觉得自己被人拿着大号针筒抽血，精神力就哗啦啦的往外流。”
他没有任何办法让水流对抗地心引力，那些本来给哨兵使用的向导素输液一般灌进血管，路明非的精神力还是在流失，好像提前进入更年期，需要让身体健康平衡打激素。
诺诺咬了苹果之后再没去啃第二口，静静坐着听完路明非的感言，想好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象征性的拍了拍他的手：“幸好不疼。”
路明非没事人一样嘿嘿笑了两声，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沉默下来：“我感觉不到师兄。”
“他在专门的白噪病房……你也别担心，他是那里的常客了。”诺诺顿了顿，继续说，“从结果上来说，你们这次任务非常出色。学院没有想到你们居然消灭了所有实验体，资料显示这种经过基因重组的动物凶狠异常，它们全部被注入了龙血。”
“可是没人能承受得起代价。”路明非十分平静地答道，“其实它们一扑上来我就晕倒了，师兄的言灵真厉害啊，握着刀所向披靡，解决了绝大部分的问题，我连锦上添花都不算。”他只会在战斗将要结束醒来抢几个人头，不然0/1/0的战绩太难看，后续写任务报告都不好编，而实际上他最后发光发热有作用就是像条败狗一样只能喊着不要死。要没有楚子航，甚至都轮不到他搁那儿鬼哭狼嚎的叫喊就被收拾干净了。
说什么等级高呢，徒有神装一旦出事就漏气，根本比不上人家新手村出来一刀一刀砍出来的经验。
所以一开始为什么要给他这么高的期望值。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许久之后路明非轻声开口：“幸好我们是临时结合。”
后面诺诺陪着他聊了些别的，任务在身没有多留，临走前她告诉路明非，如果能下床了可以去楼上楚子航的病房前看看。
共鸣炸弹对精神袭击的影响巨大，学院在接受资料同时就派地面等候的执行员下矿接应，此次任务不容有失，前去接应的执行员等级最次是B+，但当爆炸袭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够幸免：强压与眩晕无差别攻击了每一个人，用来保护的精神屏障都要被搅碎，救援晚了近半个小时，回学院后无一例外全部躺进白噪室。
属于路明非的灼伤与崩溃将在场唯二的向导击垮，精神领域急速扩张又凋零，近乎绝望的呐喊使得他们被迫共感，高楼将倾山体垮塌，海啸吞噬，久久悲恸。
哨兵与向导一旦结合，有任一一方死亡，所带来的痛感都是毁天灭地的，而当他们双双倒在共鸣炸弹前，成倍的尖刀扎入最柔软的心上，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被剥开抽离；所有的温度、感官乃至情绪，被践踏粉碎，致命一枪开在灵魂上，鲜血淋漓地挖开属于彼此内核。
你知道那种痛吗？路明非总会有奇怪的比喻，像有人将你的头按入水底挣扎着窒息，拿一根一根的细针插入十指夺取你攥在心口最珍视的哨兵，你任由生命里的参天大树被烈火吞噬殆尽。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想法涌上心头，我用什么挽留你，不要死，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他感谢自己是S级，精神力暴涨感觉和脑溢血似的往外流，一遍一遍在共感里重复，妄图能够传达——如果可以他什么都不要，但是请你不要死。楚子航，不要死。
与此同时，他清晰地感到自己开始失感，无限坠落。
幸好只是临时结合。幸好。
……
接二连三来看望路明非的人挺多，搞得他不得不怀疑这次任务是否真的没有公开。靠着龙血加持，路明非醒来第二天就能下地，他半夜趁着大家都睡觉了，才敢悄悄蹲在楚子航病房前。
“你又来啦。”负责楚子航精神状态的医生每天去拿身体报告都会在这里碰到路明非，今天被告知要等一等再取，干脆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和他搭话，“每天来了都只是坐在这里，难道你不好奇楚学长的情况吗？”
楚子航的主治医师是位活泼漂亮的小姐姐叫夏弥，仅次于路明非的A级向导，认真算她还低路明非一届，在对哨兵治疗方面造诣很高，特地回学院本部接手楚子航治疗。她的精神体是一只蛇鹫，白天里他偷偷听几个护士说起来过，忍不住好奇远远瞧了一眼。路明非的精神力每况日下，能趁着彻底失感之前看到别人的精神体还挺满足，见了之后不得不承认兽如其人都是万里挑一的美女，光蛇鹫眼睫毛就比路明非自己的长出一截，不得不说仅仅在物种配对上，金雕和蛇鹫简直绝配。
“那，他还好吗？”路明非本能想拒绝，可是隔着厚厚的金属，感觉不到楚子航，更见不到他，不知生死每日混沌，令人恐惧。
“还行。”夏弥笑了笑，“楚学长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好转是因为路学长吧？”
“我不相信有人在共鸣炸弹引爆的近距离范围内能够幸存，就连路学长这种S级的向导都会失感，更何况是始终护着你的楚子航。你们一定很厉害。”
“是因为我。”路明非扯了个苦笑，“我站在沼泽里，师兄来拉我，我却把我们两个人一起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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